哈佛大学傅高义教授谈中、美、日关系

哈佛大学傅高义教授

撰稿：波士顿中文网记者 刘恒

(主持人、新英格兰华人联盟秘书长乐滢)

主持人乐滢向我们介绍了今天讲座的内容和活动的举办方。

此次在线讲座由新英格兰华人联盟 (NECAA) 举办。联盟联席主席王华教授表示，联盟是在 WeStar 联盟的基础上成立的。WeStar 联盟今年联合50多个华人组织和团体为新冠疫情救济运动共筹集近60万美元捐款，并捐赠了近50万份个人防疫设备。

(新英格兰华人联盟联席主席王华教授)

新英格兰华人联盟联席主席葛倩说，傅高义教授是中国人耳熟能详的公共知识分子之一，曾在儿提时的饭桌上听到大人提起。教授的演讲可以为大家提供更深、更广泛的三国关系的思考和认识。

（NECAA Distinguished Seminar 新时期的中美关系——傅高义眼中的中、美、日关系）

（NECAA Distinguished Seminar Series 新时期的中美关系——傅高义眼中的中、美、日关系 Key note）

以下是讲座内容的记录：

2010年，中国超越了日本，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，在亚洲经济中占主导地位。中日关系转向紧张。

历史上，约公元600到838年间的隋唐时期，日本从中国汲取了大量文化，日本所有的文化基础都来源于中国。1894的中日甲午战争是一场令人震惊的巨战，日本开始变得具备警戒心和侵略性。傅高义教授曾问中国朋友怎么想日本人，他们说日本人不懂得道歉。于是教授告诉日本朋友要学会道歉，转而又告诉中国朋友要学会感谢。中国人不了解的是，日本建立伪满洲国期间，中国从日汲取了大量的军事、文化知识，孙中山、康有为、梁启超、蒋介石、蒋百里等人到那里学习了所有的学科，击退日本的重要战略也是从那里学到的。周恩来、鲁迅、茅盾、郁达夫等人曾赴日本学习，“社会主义”和“共产党”之词也由日语转译过来。1978年10月，邓小平访日，获取了各类基建知识，比如中国的宝山钢铁以小松制造所为原型建立，中国的铁路借鉴日本的新干线建造。现今世界上一半的钢铁由中国生产，一半的铁路快车在中国。从历史的角度来说，中日是长期相互学习的。

2008年到2012年，中国的经济增长让日本讶异，中日出现了矛盾。美国认为中国因新获取的权力感到兴奋，很多中国人认为不用再向日本示弱了—— 也许不是每个中国人都同意这个观点。2014至2016年，中国决定稳定与日方关系，矛盾得到缓和。目前，即使中日关系不算愉快，两国人民互相依然有所抵触，但至少不是紧张和敌视。日本对中国保持着礼貌。

中美之间的关系要复杂许多。二战后，冷战和苏联解体后，美国成为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，美国人变得傲慢。那时，一方面，美国认为中国在苏联和越南问题上可以达成共识，一方面，美国想要帮助中国现代化。1978年邓小平掌权，他和周恩来、陈毅、聂荣臻都很了解美国，意识到教育的重要性，意识到从国外学习对国家发展的重要性。美国当时自信且慷慨，将与中国合作视为一种机会。由此诞生的年轻科学家、工程师、商人们为两国带来了财富和繁荣。

美国本身存在从工业时代到服务业时代转型不佳的问题。如今到了服务业时代，美国政策倾向于帮助股票持有人，而工业时代，财富分布曾更均匀、社会更健康。两个时代的转型不太顺利，美国华盛顿的领导人没有及时意识到这会对社会产生多大的危害。工业时代产生了大批工人，现如今他们只能做零工，没有固定的工作和医保，和过去大有不同。这也是为什么川普会赢得选举的很大一部分原因。

在哈佛有人支持川普吗？至少傅高义教授认识的人中是没有的。川普使美国退出国际舞台、没能处理好疫情、假装和别国领导关系好、不听取专家意见、发起伤害美国的贸易战…… 傅高义教授坦白道，希望拜登可以上任，希望他能做得更好。

还有什么原因导致了中美关系恶化呢？是自然的竞争：中国做得太好了。一般来说，美国人讲究公平竞争，譬如美国的红袜棒球队和洋基棒球队，他们保持着良好的体育精神。他们对赢的人表示祝福，不产生任何仇恨心态。美国对中国却可能发展出了这种心态，因为游戏规则不公平，比如中国盗取或廉价收取知识产权，从美国公司学习出来的中国人变成了竞争者。

从尼克松时期起，一旦美国和中国有矛盾，就会有两组人员去和中国调解关系：商人和知识分子。到了这两年，留在中国的美国商人觉得没钱赚、待遇不公正，留在中国的美国知识分子变得不敢说话、寡言少语。

有不少问题亟待解决，虽然关系很难很快恢复到1980年代那么好，但是教授希望中美可以成为良性竞争的对手，在公平角逐中进步。美国人多元化，意见不一，但整体来说，年轻的美国人心态是开放的，想要对中国人表示友好和欢迎。希望中国的年轻人，也可以怀有开放的心态，化利益为共有，尽自己的知识和力量去搭建两国的桥梁。

（NECAA Distinguished Seminar Series 新时期的中美关系——傅高义眼中的中、美、日关系 Q&A）

Q&A环节精彩摘录：

1. 问：中美关系紧张的根本原因是什么?

    答：川普任期间事况变得严重了许多，这是美方管理的疏漏。还有一部分原因来自于中国外交官的傲慢，使得一些美国外交官感到被轻视。中国的成功是背景，但直接原因是川普政府缺乏专业外交手段，以及中国外交的态度。

2. 问：傅高义教授对美国下任总统关于中国的三个主要意见？

    答：一、要用外交官进行坦诚的高层交流。现在已经有很好的避免军事意外冲突的共识，这尤为关键。在这基础上，坦诚的交流很重要。 二、与中国一起做好经济合作，有些和国家安全有关的领域会不可避免地分道扬镳，但是其他领域要保持合作。三、要有更多智力方面的交流。

3. 问：拜登上任会使政局有什么变化吗？

    答：会可预测得多，局面会获得控制。拜登现在在竞选中，不能说会和中国增进交流，但可以预测到会有更多的高层交流。拜登如果上任，应该会恢复参与国际组织，肯定会回到巴黎气候谈判当中。

4. 问：中美万一冲突，冲突最可能发生在哪里？概率有多大？

    答：中美关系的聚集点在台湾。美国议会里的一些人不了解台湾问题有多敏感，不懂得联系台湾多么危险。但这件事应该会得到缓解。

  个人的看法是，中国非常小心地不让战争发生，他们意识到美国军事的威胁性，而现在美国也不想发生什么。十年后要担心的可能比现在要担心的多。现在也不是完全没必要担心，高层领导人必须保持良好的沟通，避免冲突的可能。

5. 问：如果美国继续将中国看作东亚的竞争对手，日本在这样的环境下会扮演怎样的角色？是联合一方对抗另一方，还是保持灵活的中立呢？

    答：日本人比美国人和中国人要礼貌得多。日本知道其在二战中的罪行，以及1992年起中国爱国主义运动的电影对日本的描绘。日本人也看了那些电影，感到了不适。

    日本知道无法和中国在军事消费上齐平，要依赖于美国。同时，日本也准备好了与中国更多地合作，日本贸易公司在中国当地建立起了相当良好的关系。另外，旅游可以更好地促进两地关系，解开固有的观念。

6. 问：疫情之后，中国应该怎样恢复与世界的友好关系？

    答：疫情初期有所延误。不过中国的口罩和疫情防护用品对美国帮助很大，这没得到它应有的媒体曝光度，但这让当地人感激。未来，中国和美国需要更多坦诚的交流。